昆仑墟·天刑之城有三绝:一绝为”十二剑峰“,峰峦如倒悬之刃首插九霄,每座峰顶皆镇着封神时代大妖的骸骨。
剑光昼夜不息,远远望去似神人挥毫写就的判词,将人间罪孽钉在青冥之上。
二绝是”悬空雷池“,三千六百座浮岛以锁妖链相连,岛底垂落着剥了皮的蛟龙骨。
每当罪徒受刑,龙骨便吞吐紫霄神雷,将惨叫声炼成洗涤灵台的”清心铃音“,供内门弟子修行。
三绝乃”镇魂柱林“,说是柱,实则是上古雷部正神的脊椎化石。
柱身缠绕截教万仙头皮编织的缚仙索,顶部嵌着闻仲天眼的碎片,传闻能照见魂魄最深处的妖性。
而此刻,第十七根镇魂柱上钉着的少年,正用染血的眼角余光,数着锁妖塔檐角挂的青铜铃——那是他过去三年,每日卯时都要跪着擦拭的”封魔铃“。
楚昭然被钉在镇魂柱上的第七个时辰,昆仑墟的雪是带着腥味的。
鼻尖萦绕的不再是寒霜气息,而是铁锈般粘稠的血腥。
三寸长的玄铁钉穿透琵琶骨时没觉得疼,此刻倒像有千万只蚂蚁顺着钉头的饕餮纹往骨髓里钻。
他望着刑台下飘动的昆仑墟旌旗——玄色为底,雷纹作边,正中绣着断成三截的打神鞭图腾——忽然想起十五年前被带上山时的情景。
那年他裹着南疆十万大山的兽皮,赤脚踩过昆仑墟山门前的"问心阶"。
三千青玉阶,每一阶都刻着镇压妖兽的功绩:应龙断翼于东海,相柳埋骨于北荒,九尾狐皮毛至今还铺在掌教大殿......当他跪在戒律堂主面前时,老人用冰凉的指尖摩挲他颈后暗红色胎记,说了句"倒是块养器的好料子"。
后来他才知道,昆仑墟的杂役分三等。
最下等的"饲器奴",专司用血肉浇灌封神时代遗留的凶兵。
这些兵器饮过太多大妖之血,需以活人灵气温养才能镇压戾气。
而楚昭然负责洒扫的梼杌剑冢,正是昆仑墟十二剑峰中最凶险的"断罪峰"禁地。
"你以为剑冢当真是埋剑之地?
"上个月初七,瘸腿的老杂役醉醺醺指着山腹中若隐若现的血光,"那是刑天的肠子化成的锁妖链!
每把插在山壁上的剑,都钉着一具截教仙人的尸骨......"话音未落,老杂役突然七窍流血。
楚昭然眼睁睁看着他皮肤下鼓起无数小包,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管啃食而上。
等戒律堂弟子赶来时,地上只剩一张完整的人皮,以及从喉管里钻出的青铜蛊虫——那是蓬莱阁炼制的"蚀骨销魂蛊",专罚多嘴的贱奴。
此刻镇魂柱下的青铜碎片开始发烫,楚昭然破碎的衣襟间露出腰间玉牌。
杂役的牌子是最劣等的灰玉,正面刻着"饲器奴甲字七十九",背面则是用朱砂写就的"镇妖阵洒扫使"。
三个月前,当执事弟子把这玉牌扔进他怀里时,曾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他颈后胎记:"能进梼杌剑冢洒扫,可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。
""孽种果然耐熬。
"戒律堂主捏着第二枚钉魂锥,银白须发在罡风中猎猎作响,"三百年来,你是第一个撑过子时还没魂飞魄散的杂役。
"刑台下传来窸窣低笑。
十二剑峰的内门弟子们御剑悬空,锦缎云靴纤尘不染。
最前排的少女撩开鲛绡面纱,露出一张与楚昭然三分相似的脸——那是三天前用朱厌抓伤他左肩的楚家嫡女楚玥,此刻她腰间正悬着本该属于他的外门弟子玉牌。
当年楚家血洗南疆羽蛇部时,楚昭然这个混着妖血的私生子,本该和生母一起被沉入化妖池。
"昭然哥哥,你若是求饶..."楚玥指尖缠绕着缚妖索,银铃般的笑声混在风雪里,"我便求长老给你个痛快,如何?
"楚昭然啐出口血沫,染红了刑台边缘的封魔咒文。
他至今记得七天前的场景:梼杌剑冢上空的血月突然炸开,数百道剑气追着楚玥坠落断罪渊。
他抛出去的扫帚柄明明勾住了她的腰带,可当执法长老驾着雷云降临时,深潭里浮起来的却是楚玥撕碎的衣摆,以及他掌心被朱厌抓破的伤口。
"罪徒楚昭然,蓄意破坏镇妖阵,按律钉魂七日!
"溯光镜映出的画面在此刻浮现。
镜中的自己趴在断罪渊边缘,右手鲜血淋漓地抓着岩缝,左臂却被镜光刻意模糊——那里本该有楚玥反手刺入的淬毒匕首。
当时剑冢深处传来刑天战鼓般的心跳,山壁上万剑齐鸣,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他耳边嘶吼:"妖皇血脉......终于等到...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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